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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91章 苦难重逢
    纳林全城搜捕的杀人犯白水生,这天就藏在市区桥头的一个下水道里,这桥就是昨天和龚长明见面的那座。(看啦又看♀手机版)白水生成了这城市里的一只过街老鼠,一个亡命天涯的幽灵,黑白两方都在要他的命,他能够想到郭队长的死必定会引起纳林和温市警方高层的愤怒,禁毒队和刑警队已经联手了,自己的叛逃更会进一步引起大范围的追捕,龚长明也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。

    这是白水生最煎熬的一天,除了身体上的痛楚,精神上的折磨更为致命,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,本来身上还有一点钱的,却不敢去商店小卖部买东西吃,他后悔了,后悔没带走袁文山买的那几个面包,背上的枪伤已经开始流脓,可那颗子弹还在他的肌肉里边,稍微一动手臂,那剧烈的疼痛就会蔓延全身,疲惫苦痛和饥饿,正在疯狂地蚕食着他的意志,若不是海洛因在体内的强撑,他也许早就坚持不下去了。他想了几条路,如果玉帕今晚不来,也许会去自首,那样回到温市,至少在死之前能和母亲见上几面。他想也许会继续把这任务做下去,以敬郭队长在天之灵,尽量守护白世荣一生的荣誉。他想也许会去找龚长明同归于尽,替琴妹仔报仇,顺便铲除这人间祸害。他想也许会死在这臭水沟里,过几天,几月,甚至几年被人发现,被人捡回一具骷髅拿去检测,最终发现是那个曾经犯下滔天大罪的通缉犯。

    这条下水道修建在桥头公路边,绿化林里设置了一个洞口,重达百斤的水泥板盖在一个正方形的口子上,位置相当隐蔽,只不过里边环境确实恶劣,老鼠爬虫四处乱窜不说,难以忍受的是那股令人窒息的闷热和恶臭,还好这不是雨季,沟道边上还有个干燥的栖身之处,这种环境相对白水生来说还算是幸运,与闷热恶臭相比,寒冷和安全才是他目前最为迫切需要的。

    傍晚,天边的美景绚烂依旧。

    绿化林里的水泥板被轻轻掀开一条缝,接着慢慢的伸出一个油腻的脑袋,只看到那双乌黑的眼珠四周转动,冷静地注视着桥周围的一举一动,白世荣曾经告讲诉过白水生一些战场上的故事,阻击手怎么隐藏自己,怎么不让敌人轻易发现,这颗脑袋上还顶着一窝杂草和树叶。

    时间一点点过去,趴在井口的那具身躯也开始摇摇欲坠,直到眼前一片模糊,直到意识渐渐麻木。

    事实上白水生的担忧是多余的,龚长明被拿住命脉,不得不信守诺言。不知过了多久,桥头的另一头,一个戴着草帽,身穿黑色羽绒服的女子慢慢走了过来,边走边东张西望,夕阳的倒映下,那张乌红娇艳的脸上满带着焦急与惶恐。

    看到那个期待已久的身影终于出现,白水生无比激动,喉咙不断的蠕动吞着口水,可是他不敢掉以轻心,他的头没动,眼珠子却转向了四面八方,他不能确定龚长明到底有没有跟来,或是有没有他不认识的人跟来,他必须确保百分之百的安全。

    玉帕在桥上来来回回,有好几次都走到了离那下水道口不足五米的位置,但白水生却没有吱声,他还在观望,观望过路的行人,路口的车辆以及阴暗角落有没有可疑人物。

    十来分钟后,玉帕还没见到人,开始有些不安,更是无比焦躁,刚准备扭头往回走,却仿佛听到几声像是鸟又像是鸡的叫声,她迟疑了几秒,回头望向那绿化林,寻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,终于看到草地上有一小堆树叶在晃动。她赶紧跑过去,扒开那堆烂叶一看,一颗满是污垢的脸正在朝她咧嘴苦笑。

    玉帕呆了,望着这像是一坨垃圾的脑袋难以置信,但那两颗不停转动的眼珠告诉她这是个活生生的人:“水生哥,是你吗……?”

    还没等玉帕说完,白水生摆了摆手,用尽全力把那水泥板顶开一个更大一点的口子,一把把她从上边拽了下来。

    下水道里一片漆黑,玉帕一个踉跄摔在地上,吓得花容失色,白水生慌忙用一只肩头顶回水泥盖子,背上那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,他也顾不得这些,水泥盖的下方,有一个凸出的钢筋钩子,钩子上有一根绳子,这是此前在下水道里捡的,他掏出打火机叫玉帕点燃,摸索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一块凸起的水泥墩上。

    还未等做完这一切,意料之中的事便发生了,上边草地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沙沙脚步声,接着那水泥板一起一落,有人在使劲的搬动,白水生惊恐万分,在下边则使劲的拽住绳子一头,生怕这个人把这板子掀开,这就一板之隔,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人焦躁的情绪和急促的呼吸。

    努力几次之后,上边一阵哇哇大叫,便没了动静。

    这一幕真是惊险,白水生还是不敢松手,指挥玉帕赶紧把绳子系好这才放心。

    一番折腾下来,早已累得大气直喘,还好事前有防备,两人稍作休息,弯着腰在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墙壁走,唯一的亮光就是手里这只打火机,没走几分钟便到看到了一丝亮光,这下水道的污水是排往高架桥下的河里,早在白天就探索过了。

    洞口,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,脑子虽然清醒了许多,但心里的恐慌久久却不能消除。桥上,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和轱辘碾压的砰砰声响,河对面昏黄的路灯下,几个夜钓者和熙熙攘攘的路人,在白水生眼里,这些都是潜在的敌人,他不敢出去,还好,面前这条河沟有着米多的水深,还算一道天然的屏障,让他得以短暂安心。

    “察觉到是谁在跟踪你了吗?”白水生抹抹额头的汗珠,心还在砰砰跳,小心翼翼的问到。

    玉帕摇摇头,张大了嘴一脸茫然。

    既然龚长明还是没打算放过自己,也许现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,贸然出去的风险更大,时间还早,城里全是警察,那个不明身份的追踪者是谁,有没有走也不知,白水生总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曾经有过印象,可他脑子太乱,一时半会又回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这对相隔多年的苦命鸳鸯,接连两天都是在这种绝地求生的处境下见面,不得不说,命运多舛,有时真的是残酷无情,白水生深情地抚摸着玉帕脸庞,昨天还没细看,几年没见了,这张脸漂亮了,精致了,更有女人味了,但这脸上却饱含了许多沧桑和委屈两人深情对视,这份珍藏多年的情愫终于彻底爆发,玉帕一头扑进白水生怀里,把脸贴在那结实的胸膛上,眼泪忍不住唰唰的流,几年的相思,几年的期盼,最终还是见面了,双方都不说话,就这样紧紧依偎。白水生咬紧牙齿,忍受着身上再一次传来的剧痛,玉帕抱在他肩上的手,正好又在那颗子弹的位置,他的精神在享受着这份爱的同时,身体却也不得不忍受苦痛的折磨。

    危险期还没度过,现在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,白水生还算理智,玉帕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,他轻轻拉开玉帕紧抱的手,深情地问:“昨天早上是谁叫你来接货的,龚长明吗?”

    玉帕摇摇头回话:“不是,我不认识那个人,是个中年男人,我只听过他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中年男人?白水生不解:“那你和他怎么联系上的?”

    说到这点,玉帕抹抹眼眶,情绪再次陷入低谷,久久难以启齿:“去年他说知道我妈的下落,让我帮他运点东西到昆明就告诉我妈在哪里。”

    “去年?几月份?”

    “四五月份吧。”

    白水生头皮一麻:“这么说去年到现在你一直在运毒?”

    “没有,就四五月份。”

    “只有两个月?那你究竟运过几次?”

    玉帕伸出三个指头想了想,又伸出五个。

    “交给谁的?”

    玉帕又是摇头:“我送到昆明后,直接放到高速公路省道旁的一条水沟里边,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”。

    “量呢?”

    “加起来应该有几公斤吧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数量,白水生的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,那炸裂的瞬间令他痛不欲生,他用脑袋使劲的磕着洞壁的水泥墙,仿佛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让那种绝望和痛楚的意识转移出去,玉帕犯下的罪行比他还重,还怎么救,还有救吗?难道这辈子真要亡命天涯去做一对苦命鸳鸯?

    玉帕又一次紧紧的抱住他,用爱了制止他的疯狂,事已至此,自残无易于解决任何问题,白水生渐渐冷静下来,继续问道:“昨晚那包海洛因呢?”

    “我不晓得,那个人只是让我先把货带回家,以后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你连人都没见到过怎么会相信他?”

    “我妈妈的生日,长相,身高他都说得很详细,我知道这些特征,必定是很熟悉的人才会那么清楚。“

    白水生急了:“玉帕,你傻啊,你不晓得搞那玩意会被杀头吗?”

    ”第一次我也不知道他叫我运的是毒品,只是后来他才提醒我被抓到会被坐牢,让我在路上小心,教我那些路段要走山路,怎么避开检查站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现在晓得你妈在哪儿了吗?”

    玉帕摇摇头:“我运了几次毒品之后,这个人就消失了,直到昨天凌晨再次接到他的电话,让我在三岔路口去接货,他说这次我就会知道我妈在哪里了。”

    白水生一声咒骂,去你娘的,接着又问:“他这次又是怎么找到你的?”

    玉帕掏出一个手机。

    “你有电话?”又龚长明被骗了,白水生气得火冒三丈,一把抓过来翻起了里边的通话记录,里面只有两个陌生号码。

    “这两人是谁?”话刚出口,白水生就明白是一句废话,一个就是指挥玉帕运毒的那个中年男子,另一个肯定是龚长明,龚长明狡兔三窟,每个人都是用的不同号码:“你有手机怎么号码连你爷爷都不告诉呢?”

    玉帕低下头不说话,看得出来又是龚长明授意的,白水生奋力压住自己情绪:“你今天跟龚长明这电话联系的?他还给你什么东西没有?”

    玉帕从包里掏出两万块钱,还有一大包白色粉末:“他叫你走远一点,最好去缅甸,否则你会连累很多人。”

    这晚,白水生和玉帕就守在这洞口边,那个未曾谋面的敌人,那个声音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,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人是谁,这和指使玉帕运毒的会是一个人吗?事已至此,接下来该去哪里,该怎么走出这座城市?两人坐在地上,心平气和的聊了很多话题,白水生述说着自己这几年的遭遇,吸毒坐牢又吸毒时悔恨交加,说起女友朱秀琴的死亡时痛彻心扉,龚长明的可怕时咬牙切齿,说起岩诺还有她的妈妈玉罕,更是恨不得把龚长明千刀万剐。玉帕默默的听着,这些话触及到了她的灵魂,也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,她的情绪完全崩溃了,她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妈妈居然是在监狱里边,她现在才晓得认识了几年的男人叫龚长明。

    其实,昨天凌晨和白水生在三岔路口的那翻对话,玉帕就有所察觉,结合这几年经历的点滴,分开以后,她也做出了深入的总结和思考,尽管那个人是她这辈子的男人,但她的心理天平还是倾向于白水生,眼前这个男孩是她的初恋,她是等了三年才决定放手的,所以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。她在为水生哥遭遇磨难惋惜的同时,更为自己的单纯无知捶头懊悔,这个叫龚长明的男人竟然骗了她一家人几年,还在老坛寨树立起了良好的口碑。

    白水生从玉帕口里得知,那年他从老坛寨离开以后没多久,龚长明也离开了,但经常会回到这个家里帮忙干干农活种种庄稼,当然,他最爱的还是打猎,他喜欢那种血腥的刺激,他还是爱去缅甸,这个家里就两爷孙,需要一个男人。就这样悠悠过了两年,玉帕见等白水生无望,为了这个家,为了她爷爷能安度晚年,就和龚长明悄悄的好上了,其实这几年,很多贵州四川等地的单身汉都会到云南的贫困山区找婆娘,男女之间岁数相差十几岁的也很普遍,本来玉帕想把这层关系跟她爷爷和老坛寨的乡亲面前公开的,但龚长明不允许,他说他比玉帕大十几岁,如果她有一天反悔,随时可以分开,这样也不至于败坏她的名誉,在民风淳朴的老坛寨,女孩的第一次和第一个男人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,当时这些话让玉帕很是感动,那段时间两人还是很相爱的。后来,她就和龚长明一起住到了勐每,也是在这期间,龚长明的劣性就慢慢滋生出来了,经常在外面赌博,几天几夜不回家,傣族女孩都重情重义,一生都以自己的毛哆哩为中心,其实跟龚长明这几年的深入相处下来,她其实也隐隐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有很多问题在瞒她。

    玉帕运送海洛因去昆明,就是那时候开始的,为了这个家,为了她的毛哆哩,为了找到玉罕,她选择铤而走险,她生长在边境,对金三角,缅甸,海洛因这些字眼还是耳濡目染,也晓得这是犯法的,但没想到罪会这么重。

    从玉帕的嘴里,白水生听出了她的无奈与心酸,玉帕没文化,法律意识淡薄,她还不晓得自己运送的毒品数量早已经犯下了死罪,值得庆幸的是这几次运毒都没被抓住,若是被抓住了,她的结果将会同她妈妈一样,又将成为一个替死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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