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？”申司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，用迷茫的眼神看着看着头顶的灯光。(看啦又看♀手机版)

    浴缸底部的一些冒着些许蒸汽的水渍表明浴缸里曾经有过热水。

    申司在情急之下变成王秀英儿子的模样，结果被王秀英抓住问了一大堆问题，像什么“怎么一个月没回家”“工作情况怎样”“有没有好好吃饭”“有没有熬夜”“有没有找到心仪的女孩子”之类的问题，一下子把向来抗拒和别人说话的申司问得晕头转向，直到她问了一句“你回来怎么没带行李啊？”申司才反应过来，自己只是临时变成青年的模样，并没有做任何准备……

    不对！他根本就不用特意改变外貌，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要杀王秀英，而不是来和她拉家常的。

    申司又一次选择了退缩，面对突然的相遇，申司没有果断地动手，而是选择了隐藏自己，尽管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。

    “难道我真的杀不了人吗？”申司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，明明杀人对他而言如同咀嚼岩石一般简单，明明他是个做事毫无顾忌的人，明明……他必须那么做。

    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失职而使艾笑收到伤害是一个原因，但这仅仅只是律果的推测，只是个有可能发生的事情，这对申司而言太没实感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，申司找不到任何他必须杀人的理由，他曾问过律果，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死，律果说：“我不知道，虽说我是你上司，但我也只是个外行，你别管这些事情，快把那个大块头给我举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我同样也不知道啊……

    “拓——你洗完了吗？”王秀英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申司连忙应到：“快好了，我马上出来！”应完一掌捂在脸上，“我为什么要应……”

    申司只好起身，很不情愿地用半湿的毛巾擦起了身体。他因为怕水的原因，经常很久不清洗身体，身上时常覆盖着一层灰尘，虽然不影响他的行动，但曾经是人类的他还是在心理上比较抗拒的，因此他会尽可能用不会碰到液体的方法来清洗身体。

    擦完后的毛巾变成了黑色，申司随手丢在水里不再管它。

    “穿”好衣服后出来，王秀英正好从厨房里出来，满脸慈爱的笑容，“拓，先坐会儿吧，汤马上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申司应了一声，坐到沙发上，看着仙人掌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王秀英也坐下来，跟申司一起看着仙人掌，说道：“你出去的这一个多月，我可是每天都有给它按时浇水，按你说的，每次只浇一点，你都没什么朋友，整天捧着它跟宝贝似的，就是因为你这么沉闷才会找不到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她埋冤地看着申司，“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想着成家立业到底在想什么？当个工程师薪水也不少，你以为长得黑点就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吗？每天抱着个仙人掌你是不是希望把所有人都扎死才爽快……”

    她说起话来没完没了，申司听的是头昏脑胀，几乎找不到可以插话的机会。

    从她的话中可以知道这个“拓”也是个沉闷、不爱说话的人，喜欢仙人掌，在某家公司担任工程师的职务，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，很少回家看望母亲。

    申司庆幸“拓”不是一个外向且话多的人，这样一来自己要扮演“拓”就没有多大的难度了。

    ……我为什么要演？

    申司非常不解，为什么他会去做这么多余的事情，感情用事也要有个限度，他必须杀了她，这是他的任务，他不应该为了一些事而犹豫，只要将手指化成利刃，划开她的脖子就好了，完成这些只需要一瞬间，王秀英不会有任何痛苦。

    没错，她不会有痛苦，甚至不会察觉到自己的死亡，快点下手吧申司！快点结束这一切！

    申司放在身后的手食指变长，尖端变得锋利，双脚微微发力，整个人蓄势待发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总是寄那么多钱回来，多给自己留一些嘛！以前你老说要挣钱养妈妈，现在倒是有钱养我了，那等你老了，谁来养你啊？就算你不需要有人养你，你就不希望有个孩子吗？”

    申司没有动。

    你在做什么？你还在犹豫什么？！

    “我不想要孩，”申司不自觉地说道，“我根本没时间带孩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在说什么屁话！”王秀英用肉呼呼的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申司的头，“谁说要你带孩的？所以我才让你快一点找个对象！到时候让女人在家看好孩子就好了嘛！陪孩子玩的时间又不是挤不出来！你个死鱼脑袋！”

    “挤不出来……”

    申司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时候，一个人待在家里，什么都不做，看一会儿头顶的灯，再看一会儿窗外，最后看着吊钟左右摆动一直等到深夜，孤独和寂冷充斥着他的童年。

    他想起照片上的父母，他和母亲在一起时笑的很开心，申司从没见他这么笑过。

    “父亲可能恨我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……挤不出时间的问题吧……”申司笑了一下，他很少做出哭笑的表情，因此笑得很勉强，“突然就有了个孩子，生活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吧？不管是工作还是日常活动都要缩减时间，不仅要花钱养孩，还要顾及孩子的心理感受，这么多的麻烦的事，有人不想要孩子也是很正常的吧……”说完又恢复了木头一般的表情。

    王秀英看着申司，出奇地没有唠叨，两人静静地坐着。

    气氛有些僵硬，但申司习惯了这种气氛，以前只要他一说话，场面就会格外地冷，这也是他不爱说话的理由之一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，王秀英出声打破了这个局面：“拓，你还在计较你爸的事情吗？”

    申司一愣，突然想到自己在屋内转了一圈，都没有发现关于王秀英父亲的痕迹，如果没猜错的话，这恐怕也是个单亲家庭。

    “你可真是……我说过不要老和那种人斤斤计较，我当初也是瞎了眼，看上那种人，真是造孽！”王秀英啐了一声，好像说的不是一个人，而是一只过街老鼠似的。

    申司感觉自己的岩石脑袋上都要冒汗了，王秀英脸上厌恶的表情不像是演出来的，这个“拓”的爸爸真的做了什么过分到让王秀英这么鄙视他的事吗？

    “也不用这么夸张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特么失忆啦！”王秀英又是一巴掌扇在申司头上，动作流畅，看来是拍儿子的脑袋拍习惯了。

    “你爸他当初在学校里从来不学习，只知道喝酒抽烟打架，我那时候不懂事跟着他混，被他搞大了肚子他还让我打掉，我死活不从，他直接就跑掉了，我一个人生下你，还跟家里闹掰了，累死累活地把你养大，全都是那个混账害的！”

    她说着，捏了捏指关节，发出“吧哒吧哒”的声音，“我要再见到他，先讹他一比，我们母子俩再狠狠地揍他一顿！”

    “说不要计较，其实还是想揍他吗……”申司无语，王秀英这个性格真是……

    申司不说话，王秀英说地这些事深深的唤醒了那些他一直藏在心里，不愿意去想的事情。

    当初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，即使父亲没有直说，但从父亲说过的关于母亲的事情中，申司知道母亲一直体弱多病，一有什么感冒之类的病也会卧床不起。

    他以前没多想，但现在仔细一想，如果不生下自己，母亲也许可以活更久也说不定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父亲真的恨我，我也许不应该被生下来……”申司想着，一股空洞的感觉包裹住了他。

    王秀英看着申司，突然坐到他的身边，把他一把抱在怀里。

    申司从沉思中回过神，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着，竟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。

    王秀英似乎没料到申司会想要挣脱，愣了一下，抱得更紧。

    申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像是他正在扮演的“拓”会做的，于是便放弃了挣扎。

    “拓，妈妈不会怪你的，虽然你是那个混账的儿子，但是你和那个混账不同，你长得那么帅，又事业有成，而且还那么孝顺，我真的很高兴你是我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“照顾你是幸苦了一点，又要找工作，又要料理你的吃喝拉撒，爸妈还断了我的生活费，这么多年吃的苦真的是一言难尽……”

    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怪我？申司心想。

    “妈也知道你这么拼命都是为了让我享清福，但你千万不要把妈的苦都怪到自己身上，妈带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。”

    王秀英一边摸着申司的头一边说着：“妈不会怪你的，虽然妈恨透了那个混账，但是妈从来没后悔生下你啊，有哪个爸妈不爱孩子呢？要真有那种人，那他真的应该千刀万剐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申司听着王秀英的话，心情突然没那么糟了。

    说的也是，父亲怎么会恨我呢？他明明那么辛苦，我不应该在这种事上多想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怪自己的，妈。”申司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