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司看着墙上的闹钟，已经十点了，别人家的孩子都已经进入梦乡，唯独年幼的申司还坐在沙发上等着父亲回家。swisen.com(手机阅读请访问)

    他已经八岁了，已经不是没有大人陪就睡不着的孩了，但他仍然顶着睡意等待着父亲回家。

    他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照片，一张是父亲和他的照片，一张是父亲和一个女人的照片。

    申司的母亲一直体弱多病，在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，这是父亲告诉他的。

    申司一直对“母亲”这个词语没有什么感觉，照片上的女人也十分陌生。

    在申司的印象里，父亲是个工作狂，虽然不至于没有时间陪他，但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，除了节假日，平时只有早上才能见到父亲。

    “难道父亲讨厌我？”申司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，他被吓了一跳，赶紧抛开这个荒唐的念头，继续等着父亲回家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律果，这里人太多了，你还是帮我定位一下吧。”申司看着拥挤的菜市场，非常头疼。他本来就不擅长待在人多的地方，不仅拥挤，还很吵闹，只要呆上一会儿，他就全身不舒服。

    要他在这种地方找人，真的是难为他了。

    申司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红色的箭头，在人群中向下正对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你应该早点和我说，我知道你不会找人。”律果的声音响起，他说话十分地急促，像是正在忙活什么事情，“我正在进行一项十分重要的研究，两个时内不要和我说话，我已经帮你设置好了，每次任务更新都会出现标识，不说了再见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申司有点无语，看来他打扰了律果的研究，每次这货搞什么实验或者研究时都会非常忘我，不管外人如何骚扰他，他都会选择无视，唯一可以和他建立对话的方法就是加入他的工作，当一名助手，或者苦力。

    两个时，在地宫大概就是三个月左右，对于这个时长申司并没有一点意外，他还记得有一次，律果为了得到一个型生物的灵魂膨胀速率和周期的数据，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都不吃不喝不睡觉，一直盯着一个瓶子看，那段时间里申司只有枯燥的体能训练，因此他对这件事有非常深刻的印象。

    申司唯一不爽的是，律果只给了他目标的身份和外貌特征，而没有给他具体的资料，虽然目标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大妈，他想杀完全不需要费力，但这可是他的第一个任务目标，他想尽可能显得正式一些。

    虽然申司很少有多余的想法，但他还在接受律果的训练时，偶尔也会有一些幻想，穿梭在一群黑衣人中，潇洒地砍下目标的头颅，在所有人的围攻中轻松地消失无踪什么的。

    说简单点，他感觉第一个目标是一个大妈有点不符合他杀手的身份（申司认为自己就是杀手，虽然目前还没杀过人），虽然不一定要杀一些身份显赫的人，但至少让他杀个看起来有点武力的人也好，让他杀一个普通人，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排斥。

    当一个人在某个方面显得十分优秀时，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在那些平庸的人身上找到一种优越感，这是每个人的通病，但是如果在这个方面远远强与一个普通人时，这种优越感反而会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申司就是这样，得到了石像鬼的身体和八年在地宫的战斗经验，再让他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时，他不会有任何成就感和快感，反而会产生失落和欺负弱的负罪感。

    尽管他心里产生了一些矛盾，但是他知道他没有选择，他可以回到人间就是因为他有必要去做这些事情。

    他看着那个箭头慢慢地向菜市场外移动，然后他看到了他的第一个目标：一个标准的大妈，看起来胖胖的，手里提着一大袋买来的菜，一副是要招待什么人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目标的名字是王秀英，死亡时间是……晚上十一点，要在十一点前杀掉目标吗？”申司觉得这没有什么难度，只要在目标睡觉时动手就行了，那就提前潜入目标的家里好了。m4xs.com

    申司敛息，抹消自己的存在感后紧跟在王秀英身后。

    一路上没有人注意到王秀英身后跟着一个人，但是令申司感到奇怪的是，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，看起来都是王秀英的熟人，可是所有人见到她都露出晦气的表情，有人甚至一脸惊恐地避开，仿佛见见了瘟神，申司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敛息，然后才发现那些人并不是在害怕自己，而是在害怕这个王秀英。

    申司思考了好久也没有想出有什么理由能让那些人害怕这个大妈，王秀英一脸和蔼也不像是个危险人物，倒是她一点也不在意，反而一脸自然地跟他们打招呼。

    申司没能想出个所以然，只能放弃思考，反正这件事与他无关，他只要夺走王秀英的性命就行了。

    跟着王秀英到了一个公寓，王秀英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，申司抢先一步进了门。

    王秀英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她的眼皮底下进了她的家，随手带上了门。

    她提着买来的菜和肉进了厨房，哼着曲儿开始做饭。

    这下申司可以肯定她是要接待什么客人了，现在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如果有人来的话，应该马上就来了。

    申司的计划是在王秀英家里等到晚上再动手杀人，因为他的任务目标是要在特定时间之前杀掉目标，目标死亡时间越接近那个时间，任务完成度越高。

    因此他要在这里等到晚上接近十一点再动手，同时他不想把多余的人卷入这场不正常的刺杀当中。

    距离天黑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，可申司一点也不觉得他来早了，这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准备用来盯住自己的任务目标。

    这对一个正常人而言是一个无比枯燥的事情，但申司并不是正常人，他是个极度重视效率和结果的人，万一他去做一些其他事情，而王秀英又突然有事出门了，那他又得花时间去找人，有标识很好找没错，可要是出现更多意外，最后任务失败了怎么办？

    他原本就不懂如何打发时间，平时除了陪艾笑和吃饭睡觉就没有做过其他任何事情，更何况他经过训练之后耐力和集中力已经得到了巨大的提升，长时间的等待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。

    他在客厅里站着，时刻注意着厨房内王秀英的动静，同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门外，时刻等待着那个“客人”的到来。

    他一直等着，到了午饭时间，王秀英端出几叠菜和一碗饭，自己吃了起来。

    门外时不时有人经过，大概是公寓里的住户，没有一个人在门口停下来，申司感到诧异，难道不是要招待客人吗？为什么没人来？

    王秀英吃完了饭菜，把碗碟都收起来，拿到厨房里清洗。

    “可能是下午才来，”申司心想，“希望不要逗留太久，如果待太久的话，我也没什么办法了，十一点，王秀英必须死。”

    申司继续等着，王秀英洗好碗筷后就进了卧室，不一会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，看来是睡着了。

    申司放松下来，敛息自动解除。

    律果让申司修习《灭影步法》的初衷是为了让申司能够掩盖身上的惊人煞气，如果申司完全放松下来，方圆半公里内的所有动物都会被活活吓死。

    申司只要稍微敛息就能掩盖这股煞气，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，如果申司集中精神敛息，那么他的存在感就会被大幅度地抹消，从而达到无影的境界。

    “无影”仅仅只是《灭影步法》的入门境界，据这本书所说，任何生物想要锁定一个目标，必定要集中自己的感官在那个目标上，也就是所谓的注意力，只有自己的注意力捕捉到目标才能锁定目标，“无影”就是分散自己的身形，让自己成为无法被注意力捕捉到的目标。

    简单的说，所谓存在感，指的就是被注意力捕捉的能力，这种能力越低，存在感就越低。

    “律果虽然人不靠谱，眼光却很好，这个秘技太适合我了。”

    维持“无影”的状态相比只掩盖那些多余煞气的状态而言太耗费精神，这个状态虽然方便，但申司也不会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，消耗虽然不大，但是持续太久就会出现精神上的疲劳。

    申司放松下来，开始打量这个客厅，虽然他工作中不应该开差，但是既然目标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他的视线，那他就稍微休息一下。

    所有的家具都有仔细清洁过，看上去一尘不染，角落里和窗沿上也没有灰尘，看来王秀英每天都会打扫卫生，她一定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。

    申司忽然看到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盆栽，里面是一个的仙人掌，仙人掌旁边放着一张照片。

    照片上是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妇女，青年皮肤有点黑，脸上带着笑容，中年妇女看起来很高兴，她挽住青年的手，一只手比出一个v字。

    从相貌看来，那个妇女应该是青年的母亲，中年妇女看起来很苗条，脸上虽然有些皱纹，但却能看出来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。

    申司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王秀英的某个亲人的照片，直到他看到了照片上的中年妇女眼角的泪痣。

    “照片上的人是王秀英？！”申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他看到的王秀英起来起码有一百千克重，如果不是王秀英的眼角也有一个泪痣，而且她和照片上的人五官也几乎一摸一样，申司根本无法相信这就是王秀英曾经的样子。

    即便有点令人难以置信，申司还是接受了这一事实，他觉得万事皆有可能，而一个瘦子吃成胖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
    他把注意力转移到青年身上，“王秀英要等的人应该就是这个人了，母子……有点麻烦。”

    看王秀英买的那些菜，申司觉得应该不是给下班的儿子准备晚餐，而是儿子许久未归，然后难得回一次家，两人怕是要相处很长时间，万一母子两聊到深夜……

    那他就不得不想一些办法来支开那个青年再动手了，或者他可以现在就杀了王秀英，只要在限定时间之前完成就没有区别。

    不然，他就要多杀一个人。

    申司突然感到很烦躁，这对他而言是个非常简单的任务，说是不费吹灰之力都不为过，可为什么他要思考那么多事情？

    申司发现他自从到达松楠市后就一直在违背他避免麻烦的行事作风，明明只要找到目标，然后杀掉就行了，可他为了避免引起骚动，选择等到王秀英独自一人在动手，到了王秀英家里却又想着晚一点完成任务，以提高任务的完成度，可是完成度这种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，相比完成度，确保任务的完成更加重要，但是即便任务会有额外变数，他还是想着尽可能推迟时间，甚至想着不要把别人牵连进来。

    “难不成……我其实很抗拒杀人？”申司自言自语了一句，顿时迷茫了。

    自来到人间之后，他就觉得杀人其实没什么关系，他在地宫为了壮大自己的灵魂不知吞噬了多少幽魂，幽魂也会思考，也有自己的感情，他把那些幽魂碾成碎片时也听过很多幽魂求饶的声音，可他从来没有手软过。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杀人时也会像杀幽魂时一样不会仁慈，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。

    杀人和杀幽魂根本就是两码事。

    明白这一点后，申司脸上和平时一样没有表情，他在心里问了一个问题：

    我真的可以杀人吗？

    不是在问律果，而是问自己，他在地宫为了得到去人间执行任务的资格训练了整整八年，在此期间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，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完全做得到，在他的印象里，自己是个没有多少感情可言的木头人，除了艾笑以外，让他去杀任何人都没有关系，甚至让他杀掉除了艾笑以外的所有人，他都不会有异议。

    现在看来，他完全高估自己了，他并不是一个不会心慈手软的角色。

    申司感到烦躁不安，如今都到了这里，他可没有后退的选项可以选，就算他心里抗拒，他也得狠下心来，因为他的每一项任务都不允许失败。

    申司看向卧室，王秀英在里面安静地睡着。

    睡着的人可比醒着的人好对付，虽然申司只要一敛息，是不是睡着并没有什么差别。

    他走到门口，握住门把手就要打开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副画面：一个青年跪在一句尸体旁痛哭，尸体早已冰冷，青年哭得撕心裂肺，他的脸被泪水打湿。

    照片上的青年哭泣的脸不断的在申司的脑海里放大，他的脸也渐渐发生了变化：皮肤逐渐变白，头发开始变长，遮住了眼睛，面容也变得消瘦，那张哭泣的脸完全变成了申司自己的脸！

    申司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，后退几步，身体无力地靠在墙上。

    申司想起来了，自己时候也有着同样的经历，独自一人待在家里，没有人和自己说话，空旷的家里只有家具和墙壁，以及一些看了又看的书，每天都等到很晚，等父亲下班，等到自己不是独自一人，心里才会有点充实。

    “王秀英也是每天都等着她的儿子回来么？”申司走到茶几边上，拿起那张照片，看着照片里的两人，心里不禁把自己和父亲的形象印在这张照片上。

    假如是我被杀死了，父亲看到我，也会那么伤心吗？他已经失去了妻子，如果又失去我……

    申司想起时候问父亲母亲在哪儿，父亲总是说她去了另一个世界。

    那时的申司已经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地多，他知道去另一个世界的意思就是死了，可他心里没有一点伤心的感觉，他没有得到过母爱，也没有亲眼见到过母亲的死亡，那个照片上的女人对他而言无异于陌生人，对于父亲的话他只是简单地“哦”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不在意，不代表父亲不在意，申司记得有几次，他走到父亲的房门外，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低沉的哭声，那哭声申司一辈子也忘不了。

    申司有感而发，回忆着他和父亲的事情，却没有注意到，他的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……拓？”王秀英不确定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这个声音瞬间把走神的申司拉回现实，吓得他差点就要变回原型。

    “无影”这个状态虽然可以阻止他人的注意力捕捉到自身，但却不能消除他人的注意力，因此就出现了一个缺陷，如果使用着已经被人看见并变成对方的注意目标，那么即使进入“无影”的状态也不能使对方转移注意力。

    当初申司在艾笑家里被看到后，无奈地选择直面艾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，开启“无影”就可以被所有人无视，但如果被看到了，再进入“无影”就没有丝毫用处了。

    申司虽然被吓到了，但他并没有惊慌失措，他冷静下来，慢慢地转过身，脸已经变成了照片上青年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妈……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未完待续